提到这个,郑芝龙顿时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。

 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水师什么德行,一群各国人混合起来的杂牌军,上了岸不搞屠杀都算好的。

  但是,这并不能作为指责郑芝龙不善待福建百姓的证据。

  只能说是郑芝龙守护了抽象意义上的福建百姓,却没有守护到具体的百姓。

  “邹参谋,你也知道,我起于微末,身旁众将都是在大海上拼杀出来的,上岸以后,难免带一些匪气。

  “他们时有犯禁,我之后也会给予赔偿,百姓们也少有怨言,我以后也会多加约束,不如就……”

  “郑游击此言差矣!”

  邹维琏表情冷了下来,“总兵不论打到什么地方,所做的第一件事,定然是明正典刑,把这礼崩乐坏的天下给拉回来!

  “游击扪心自问,你觉得不清算一些过往罪过,他们会听你的吗?

  “军法不明、不正,士卒怎可能战?法不立则人不服,难道将军想以后的福建永远都是今日之模样?百姓见了官兵唯唯诺诺,受人欺压还只知道让对方赔钱了事?”

  郑芝龙哪里说的过邹维琏,被对方一顿言语轰炸顿时哑了火,唯唯诺诺半天,这才叹道。

  “可是,他们终究是跟着我那么久的老兄弟……”

  “所以才会让你先行清算。”

  邹维琏略带安慰意思,“招惹他人轻的,能赔偿赔偿,招惹他人重的,也找个办法补偿一下。

  “总兵给你,已经有巨大让步了,虐杀,虐奸,抢劫掳掠,买卖人口之外,都可以不必死刑,这还不够么?”

  郑芝龙心中也缓和了一些。

  他手底下也不是全部都十恶不赦,除去这些大罪过,其他的人重罚一顿,严明一下军纪,也就是了。

  更何况,听完邹维琏的话,他也明白了。

  自古以来,军法明正之部队才最能战,高承的江西兵为何那么守规矩,进退有序,这便是原因。

  若是自己真想要手下的水师变成精兵,明正典刑也是迟早的事。

  “将军若是感念旧情,不愿惩治,那也方便,总兵这次来本就带了一些吏员,可以……”

  郑芝龙听到这里,心中突然不悦。

  我还没有投呢,你们都把官吏带来了?

  “邹参谋,这些就不必说了,郑某还没有定下来主意呢!”

  说着,郑芝龙霍然站起,“还请邹参谋先回吧,天晚了,我要休息了。”

  邹维琏顿时一愣,旋即反应了过来,哈哈冷笑两声。

  “邹参谋笑什么?”

  “我笑你郑芝龙,直到现在,还没有看清楚现状。”

  郑芝龙转了过来,冷冷的看着他,“什么现状?”

  “投不投的,根本不是你说了算!”

  邹维琏哼了一声,“你可知道,在来福建时,总兵府同时有多少调兵?

  “西出一路,夺取湖广,南出一路,夺取广东,你真觉得你的福建能守得住?”

  郑芝龙下巴微抬,“郑某手下虽然不是义武军那样的英雄人物,但也自有一份本心,怎么守不住?”

  “总兵夺了几处,先断你福建之粮,再上表大明皇帝,将你这海贼打回原形,告知全福建,是你郑芝龙一家,导致百姓饿肚子!

  “再以金银官位贿买你身旁的‘好兄弟’们,得了你郑芝龙的首级,有钱拿,有官做,还可以做福建的大英雄。

  “到时候,不知道郑游击能撑多久?”

  两眼通红的郑芝龙猛地走上前两步,脚步声震得桌上茶杯之中泛起涟漪。

  他一把抓住邹维琏的衣领,似乎随时都要出手的样子。

  “你再说一遍?”BIqupai.c0m

  “再说十遍又如何,这就是你郑芝龙的处境!”

  邹维琏不屑地哼了一声,直接将衣领拽了出来。

  “是你一直看不清,我不过是给你点明了而已,要杀便杀,当年我做巡抚都不怕死,如今更不怕!”

  郑芝龙喘着粗气,握紧的拳头上爆出青筋,到最后也只能作罢。

  “既然没有想彻底撕破脸,那就准备一下吧。”

  邹维琏面不改色,后退两步。

  “我知道郑游击心中想的是什么,以总兵之年龄,让你投于他,是折损你的名声,你当然不愿意。

  “可是我主志在吞吐天地,如此壮志之主,给你一个机会,好好接着便是,莫要再多做些惹人发笑之事。”

  郑芝龙长叹一口气,“还是把总兵的官吏带来吧,我确实不舍得惩治那些手底下的人。

  “不过,邹参谋,我也要告诉你,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,杀的多了,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