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世音菩萨或者普贤菩萨一直承担这谈心——他们称为心理建设——的工作。

  但他更原意找出了家或者没出家的金蝉子道士。

  他说,有信仰的总让人安心,他们让人害怕。

  也不知道行头和度谍怎么就有了安抚人心的功能。

  他说他不喜欢被天道算计的感觉。

  不止他,他身边的弟兄们没有人喜欢被天道算计的感觉。

  他们——有破了产的农民被逼着去吸别人的血,也有被厢军霸占了土地妻女不得已落草的山贼,也有的本来就是泼皮。

  对他们来说,脸上刻字不是羞耻,沦为魔兽才是。

 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觉,让他们惊恐不已,总感觉睡一觉起来,他们就要变成那种吃人的恶魔。

 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,加入佛教对他们来说,算是唯一的选择和出路。

  只是他们人太多了,声音太小了,没人听得见。

  天黑得越来越早,乌云经常成天地压在天边。

  水泼出去不一会就冻住,说话时会冒白汽。

  普贤菩萨偷着盘算,说寺里的粮只够吃到开春。

  这话本来是他自己自言自语的,可惜被须菩提无意听见了。

  然而不久,寺里所有人都听见了。

  要想让粮能撑到新粮下来,要么开源要么节流。

  节流很简单,只要每个人少吃点。

  开源是大问题,要么就去化缘,可金蝉子早就化不到缘了。

  要么,就解决吃饭的人。

  寺里人的目光渐渐投向最小的金蝉子。

  又从金蝉子转向须菩提。

  终于从须菩提转向目犍连菩萨。

  可他们谁都不说什么,须菩提也不好说什么。

  只好每日勤快些,多做些事,让他们更不好说什么。

  菩萨每餐吃得越来越少,不知是身体抱恙还是听到了什么。

  须菩提无端想起了那个刻了很多菩萨和罗汉。

  以及还有佛祖的石像,这些石像似乎是在提醒他们,现在修炼还没有彻底结束,所以他们不能就此放弃。

  曾头市归来时,山寨里其实粮草并不多。

  兵马也乏,不能再出去攻城抢粮。

  观世音菩萨在聚义堂给诸位佛教弟子们开会提士气。

  这时外面轰的一声。

  我们都以为是凌振罗汉的砲,出去看时才发现是石像碎裂了。

  观世音菩萨很高兴,普贤菩萨也微笑。

  立即按石像记载的顺序为我们排坐次。

  石像的确振了好一阵的士气。

  只是我们都不明白,这石像真的是天意,还是观世音菩萨自己刻的。

  须菩提就听见观世音和普贤菩萨两人争论过。

  普贤菩萨说,肯定是观世音菩萨自己造的。

  你看,须菩提是“地狗星”,你是“地耗星”,明显就是想不出好名字了,按诨号生造的星宿。

  观世音说,星宿哪是我一句话就能造的。

  普贤菩萨说,可星宿不都是人起的名字。

  观世音说,当初如来佛祖可是跟着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两位圣人起的家。

  后来这佛教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,在做的所有菩萨以及所有弟子,都有功劳。

  若是观世音菩萨亲造石像,须菩提早就入了佛门了。

  普贤菩萨说,可是你之后被抓了。

  观世音又说,你看须菩提的职务,走报机密步军头领,这么重要。

  可见观世音菩萨知道须菩提的本事。

  普贤菩萨笑道,那位玉皇大帝毕竟用人不明,你当初不是把除盖障等人都供出去了。

  此时天眼第一阿那律经过,插了句嘴:“依我看,石像是不是天意都没甚打紧,建设佛门才是正道。”

  观世音没趣道,您还是相马去吧。

  普贤菩萨说,去你的,相马是须菩提的活。

  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是下雪的。

  只是这雪不比北地的雪,杭州的雪并不轻易下,一旦下雪便是大雪。

  雪又粘黏,落地变成碎冰。

  大雪夜里须菩提辗转睡不着,竟突然关心起城周的那些雁。

  索性从床上跳下来。窗沿的刀又悉索起来,像是天冷打寒战。

  须菩提不想家,只是想念北方的雪。

  须菩提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回到北方,在雪地里舞一套单手刀。

  原来北去的雁,才是归雁。

  须菩提走到院中。看到菩萨独自坐在石阶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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