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饱喝足之后,司临月又转头看他,却发现他也在看着她,似乎就这么一直看了很久。

    枯叶悄无声息落下去了,模模糊糊的深夜,一样模模糊糊的祁临,这一刻她似乎看不懂他了。

    恍惚间,司临月又忽然觉得,似乎小时候的她也曾坐在一个荒芜的地方,看着兵荒马乱的世界,等着谁来救救她,来救救她的家人。

    她很小的时候,被师父捡回来,发了一场高烧,下意识忘记了很多苦难。

    那时候她等到了的人是谁,是师父吗?她怎么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忘了许多事,但又敏感的觉得那不是师父呢?

    她叹了口气,实在是不记得了,只能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,那上面有复杂的纹路,许多迷茫的人总是试图从中找出命运,过去与未来的规律。

    这是作为人类对未知的可怕,抓住了救命稻草,给自己未来一个希望。

    而现在,她也真希望能从中看出一点什么。

    “祁临,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?在某一刻突然觉得迷茫,可怕,怕死掉,怕忘记,怕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自己的痕迹,怕千万年之后消失其中。”

    司临月尝试着描绘自己的茫然,但说着说着声音又越来越轻,因为她突然觉得,这个问题对于修仙者来说太矫情了,人类短短百年寿命都没她矫情。

    没等他回答司临月就摇了摇头,否定了自己的提问。

    “我来到这末世之后,道心不坚了,要是师傅知道了,怕是要敲打我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司临月想着怎么把这个矫情的问题掠过时,他却忽然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觉得矫情?”

    啊?司临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觉得这个问题矫情?”

    “就是觉得自己活了几百年还不知足。”

    “世界上和比我糟糕的人多了去了,有仙缘本就是上天的馈赠,最好的礼物了。”

    “人家普通人都没有抱怨,我矫情个什么呢?”

    祁临:“别人的恐惧可以,普通人恐惧可以,你就不可以了?”

    他偏过头,特别认真的看着我。

    “我比你多活了很多年,如果那值得经验或者痛苦和你比,让你不要抱怨,才是不公平。”

    祁临继续道:“没有人不会恐惧消散。总有过的。还以为这样很聪明,但恐惧不会消失。”

    但恐惧不会消失……,司临月细细的听着这句话。

    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的神情很淡,就好像他也曾经为了无法长久存留而痛苦过一般。

    在漫长岁月里,因为别人的期待,他们这些人,被寄托了更多的痛苦和生死离别。

    而他们又是那种会把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痛苦的人,于是有太多的苦难落在他们的肩上,而他们又要求着自己,必须肩负起来。

    所以,祁临的过去经历过什么呢?

    看着司临月探究的表情,祁临挑起眉头:“你的表情,是想听故事?”

    司临月下意识用力摇摇头,毕竟几百年里,总会有痛苦或者记忆深刻的回忆,再提及一次,无疑是揭开伤疤,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不愿意打听别人的过去。

    祁临傲娇一笑:“你想听我也不会说的。”

    司临月吐了吐舌头:“谁懒得听你!”

    但司临月随后又平静下来,闷闷道:“那我想吐出来,一些垃圾的话,一些矫情的事,你愿意听吗?”

    祁临一顿,随后懒懒的把后背靠在椅子上:“不然你以为我坐在这里干嘛?这里又脏又冷的。”

    司临月抽了抽嘴角:“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来陪我的。”

    祁临呵呵一笑::“不是啊,我是来看你热闹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,笑容里带了点从前在修真界远远见到他,第一天才那样意气风发的星芒。

    司临月逮住机会,绝不松口:“那我就说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以为我会很坚强,来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,这里的人马上就要成为星际珍馐,这里无法修炼,这里有很多苦难,我以为自己可以和以前一样,长剑一挥,救苦救难。”

    “但现在我忽然发觉,前方像是被堵住了一块又一块的巨石,我走的实在是艰难。”

    “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所有去死,又没有救所有人的能力。”

    “甚至……他们走的悄无声息,我连救她们的就会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司临月现在很不舒服,心里像是要爆炸,这种想做又做不到的感觉,憋屈的想要爆炸。>